在神经内科的病房里,我每天穿梭于病床之间,执行医嘱、监测生命体征、进行健康宣教,但我知道我们的工作远不止这些。王大姐,一位65岁的脑梗患者,便是最好的例证。
王大姐入院一周了,病情逐渐稳定,但她的“心”却似乎一直沉在谷底,她总是眉头紧锁,面朝墙壁躺着对我们的问候只是敷衍地“嗯”一声,甚至不愿意配合翻身和早期的床上康复运动。她的老伴张叔叔偷偷告诉我:“她以前可爱热闹了,是小区广场舞的领头人。这一病, 她觉得天都塌了,觉得自己成了废人拖累家里了。”
我意识到,药物能疏通她堵塞的血管,却疏通不了她心里那块沉重的“石头”。是时候运用我所学的叙事护理了。
这天下午,我端着一杯水来到王大姐床边,“王大姐,今天感觉好些了吗?来,喝点水。” 我扶她慢慢坐起。她接过水依旧沉默眉头,拧成了个“川”字。我没有急着离开,而是轻声问大姐:“我看您这几天总是皱着眉,是不是心里特别难受?能跟我说说吗?她叹了口气,声音有些含糊却满是沮丧:“哎……说啥……有啥好说的……就是个等死的废人了……”
听到“废人”这个词,我知道这就是问题的核心,我拉过椅子坐下,用叙事护理中的“外化”技巧说:“王大姐,我听到了一个词叫‘废人’。但我觉得,这不是您,这是‘脑梗’这个病给您带来的想法,是它让您暂时不能灵活地跳舞、走路对吗?是脑梗这个坏家伙在告诉您,您不行了,您愿意和我一起,看看怎么对付它吗?”王大姐愣了一下,第一次转过头正眼看我眼神里有一丝困惑,也有一丝被理解的松动。
我趁热打铁:“在‘脑梗’这个坏家伙来之前,您是什么样的?张叔叔说您可是广场舞的明星呢!”提到广场舞,王大姐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光,虽然短暂,却无比清晰,她嘴角微微上扬话语也流畅了些:“那……那是以前音乐一响,我这身子就不听使唤地想动起来…… 姐妹们都说我跳得好……” “那是什么样的感觉?”我追问。“高兴!自在!感觉自己还年轻着呢!”她仿佛沉浸在了美好的回忆里 。
“您看”,我温柔地握住她有些无力右手,“脑梗只是让您的身体暂时休息了一下,但它偷不走您跳舞时那份高兴和自在的感觉,更偷不走您在我们大家心里广场舞明星的地位。我们现在做的康复,就像是在为您下一次‘登台’做准备。”我把她的踝泵运动勾脚绷脚形容为“节奏练习”,把床上的桥式运动抬臀形容为“核心力量训练”。“我们现在每做一个动作就是在向脑梗那个坏家伙宣告:‘我还在我正准备着呢!’您说对不对?”王大姐,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,她尝试着跟着我的指令,努力地做了几次勾脚的动作,虽然吃力,但她眼神里的光彩回来了。
从那天起,王大姐像变了一个人。她不再面壁,而是主动和我们打招呼。康复师来的时候,她甚至会开玩笑说:“老师今天咱们练哪个舞步?”我和同事们也成为了她新故事的见证人,时常鼓励她:“王大姐,您今天这个舞步又标准又有力!”她积极配合所有治疗, 因为她不再认为这是无意义的折磨,而是为了重返舞台的刻苦训练。
看着王大姐一天天开朗起来,康复效果远超预期,我内心充满了成就感。叙事护理,于我而言,不再是一门高深的理论,而是一把神奇的“心钥”。它让我超越了打针发药的机械工作,真正走进了患者的内心世界。
它并没有花费我太多的时间,却带来了巨大的临床效益。
它极大地改善了护患关系,建立了深厚的信任。
它成为了最好的增效剂,患者从“要我练”变为“我要练”治疗效果事半功倍。
它让我收获了前所未有的职业价值感,我不仅是疾病的护理者,更是患者心灵的点亮者。
原来治愈身体的同时,疗愈心灵,才是护理工作最深邃的魅力所在。而叙事护理,正是照亮这条道路的温暖之光。